27、

帕爾頓只覺得飛來橫禍，他從行李下面揪出他們金發的小王子，冷汗冒了一聲，“……殿下？！”

他的話音還沒落，就被兩張小臉神情嚴肅地“噓”了回去。

帕爾頓目瞪口呆。雖然有些精靈少年會悄悄偷渡到邊境想和他們的父兄一起保衛幽暗密林，可是身份這麽尊貴的偷渡者這還是第一次。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足夠讓帕爾頓頭疼了十幾年。果不其然宮廷的特派信使立刻就追到了浩浩蕩蕩的行軍隊伍，帕爾頓毫不猶豫供出萊格拉斯以表對密林之王的忠心，被前者撓了好幾下。

“我不會回去的！”萊格拉斯背著手，把陶瑞爾擋在身後。

帕爾頓覺得頭皮發緊，他揉揉鼻梁，“殿下，您還是好好回去吧，不然我們也很為難。”

“為什麽？”萊格拉斯說，“我很厲害的。”

“我也是！”陶瑞爾接口道。

“您為什麽一定要去邊境，那裏可不是值得游玩的地方，”帕爾頓盡力說服著他，“那裏充斥著黑暗與死亡，您是幽暗密林的繼承人……”

萊格拉斯打斷了他的話：“正因為我是幽暗密林的繼承人。”他抿抿唇，“我不想待在王宮裏。”

帕爾頓想了想，“您是……在和陛下鬧脾氣嗎？”

“我沒有。”萊格拉斯說。

他固執得就像是他的父親，他絕不回頭。

數不清的信使和特派員從邊境無功而返。

洛蒂亞爾在書房帶來了邊境的最新消息，士兵們夜以繼日，卻也僅僅能把邪惡拒之門外，每一次慘重的傷亡之後，都使得一部分士兵們的家族無法等來他們的親人，只有國家給予的屬於忠誠的榮光。

每一份信件都是瑟蘭迪爾親自簽署。

“這是犧牲士兵的名單。”洛蒂亞爾遞了一紙文書過去。

瑟蘭迪爾遲疑了一下，女精靈體察入微，輕聲說：“上面沒有萊格拉斯的名字。”

他“唔”了一聲，不再說話。

洛蒂亞爾繼續說：“請功的信件也來了，殿下他……”

瑟蘭迪爾輕不可察地嘆氣，眉間隱隱皺起，“按正常的環節走，如果他確實有軍功……讓他晉升。”

洛蒂亞爾擔憂地看著他，慢慢答道：“是。”

密林之王沒有擡頭，他的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音，像一陣輕雨。

洛蒂亞爾她大概才是密林宮廷裏最盼望著誰能從邊境帶回萊格拉斯的精靈，暗中也怨恨了疏忽大意的帕爾頓好幾萬次。如果她沒有猜錯，瑟蘭迪爾就要妥協了。

“我不明白什麽？”瑟蘭迪爾突然低聲問。房間裏一片寂靜，除了地下的湧泉偶爾傳來的潺潺聲，還要風在洞穴中穿梭不息的呼嘯，陽光照射在地板上，把一切都染上毛絨絨的邊緣，一切都安靜平和。

“什麽？”洛蒂亞爾不解。

瑟蘭迪爾搖搖頭，“沒什麽。”他很快地說道。

洛蒂亞爾說：“殿下是要長大了。”

瑟蘭迪爾搖著頭，“我不認為長大就要作出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中有著柔軟的疲憊，洛蒂亞爾第一次覺得她面前的不再是幽暗密林的國王，而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他會是個好孩子的。”洛蒂亞爾說。

瑟蘭迪爾笑笑，不置可否。

這是瑟蘭迪爾第一次打算和誰談起他的孩子，只是他依舊沒做好準備，洛蒂亞爾不知為何心裏有一口懸著的氣終於放下了，她依舊溫和有禮地告辭，合上了書房的大門。

密林之王的震怒維持了很長時間，特派員去了一位又一位，結果只是證明了萊格拉斯在沖突和對峙中確實有一套。

當一天終於結束，最後一縷暮色消失在黑暗中，瑟蘭迪爾走出書房，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帶起的風惹得墻邊點亮的蠟燭搖晃不止。他停了好一會兒，濃黑的身影聲色不宣。他又兀自向前走。

只是沒有一個抱著雙刀的小影子團成一團在門口等他了，那輕快的腳步也消失得不見蹤影。

他不知道那還只是父子之間長達數年的拉鋸戰中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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